卷下
人之不尽其才,患二:曰私,曰蔽。私也者,生於其心为溺,发於政为党,成於行为慝,见於事为悖,为欺,其究为私己;蔽也者,其生於心也为惑,发於政为偏,成於行为谬,见於事为凿,为愚,其究为蔽之以己;凿者,其失诬;愚者,其失为固;诬而罔省,施之事亦为固。私者之安若固然,为自暴;蔽者之不求牖於明,为自弃;自暴自弃,夫然後难与言善,是以卒之为不善,非才之罪也。去私,莫如强恕;解蔽,莫如学;得所主,莫大乎忠信;得所止,莫大乎明善。是故谓之天德者三:曰仁,曰礼,曰义,善之大目也,行之所节中也;其於人伦庶物,主一则兼乎三;一或阙焉,非至善也。谓之达德者三:曰智,曰仁,曰勇;所以力于德行者三:曰忠,曰信,曰恕。竭听能之谓忠,履所明之谓信,平所施之谓恕。忠,则可进之以仁;信,则可进之以义;恕,则可进之以礼。仁者,德行之本,体万物而与天下共亲,是故忠其属也;义者,人道之宜,裁万类而与天下共睹,是故信其属也;礼者,天则之所止,行之乎人伦庶物而天下共安,於分无不尽,是故恕其属也。忠近於易,恕近於简;信以不欺近於易,信以不渝近於简。斯三者,驯而至之,夫然後仁且智;仁且智者,不私不敝者也。得乎生生者仁,反是而害於仁之谓私;得乎条理者智,隔於是而病智之谓蔽。用其知以为智,谓施诸行不缪矣,是以道不行;善人者信其行,谓见於仁厚忠信为既知矣,是以道不明。故君子克己之为贵也;独而不咸之谓己。以己蔽之者,隔於善,隔於善,隔於天下矣;无隔於善者,仁至,义尽,知天。是故一物有其条理,一行有其至当,徵之古训,协於时中,充然明诸心而後得所止。君子独居思仁,公言言义,动止应礼。达礼,义无弗精也;精义,仁无弗至也;至仁尽伦,圣人也。易简至善,圣人所欲与天下世同之也。
论语曰:「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,惟上知与下愚不移。」人与物,成性至殊,天共言之者也;人之性相近,习然后相远,大别言之也。凡同类者举相似也;惟上智与下愚,明暗之生而相远,不因于习。然曰上智,曰下愚,亦从乎不移,是以命之也。「不移」者,非「不可移」也;故曰,「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学而知之者,次也;困而学之,又其次也;困而不学,民斯为下矣。」君子慎习而贵学。
中庸曰:「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;可离,非道也。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」诗云:『相在尔室,尚不愧於屋漏」,故君子不动而敬,不言而信。一睹闻者,身之接乎事物也;言动者,以应事物也;道出於身,其孰能离之!虽事物末至,肆其心而不检柙者,胥失道也。纯懿中正,道之则也。事至而动,往往失其中正,而可以不虞於疏乎!
中庸曰:「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。」诗云,「潜虽伏矣,亦孔之昭,」故君子内省不疚,无恶於志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,其惟人之所不见乎!」「独」也者,方存乎志,未著於事,人之所不见也。凡见之端在隐,显之瑞在微,动之端在独。民多显失德行,由其动於中,悖道义也,动之端疚,动而全疚。君子内正其志,何疚之有!此之谓知所慎矣。
中庸曰:「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于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」人之有欲也,通天下之欲,仁也;人之有觉也,通天下之德,智也。恶私之害仁,恶蔽之害智;不私不蔽,则心之精爽,是为神明。静而未动,湛然全乎天德,故为「天下之大本」;及其动也,粹然不害於私,不害於蔽,故为「天下之达道」;人之材质良,性无有不善,见於此矣。「自诚明」者,於其中和,道义由之出;「自明诚者,明乎道义中和之分,可渐以几於圣人。 「惟天下至诚,为能尽其性;能尽其性,则能尽人之性;能尽人之性,则能尽物之性;一自诚明者之致中和也;「其次致曲,曲能有诚;诚则形,形则著,著则明,明则动,动则变,变则化;」自明诚者之致中和也。天地位,则天下无或不得其常者也;万物育,则天下无或不得其顺者也。
中庸曰:「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,温故而知新,敦厚以崇礼。」凡失之蔽也,必狭小;失之私也,必卑暗;广大高明之反也;「致广大」者,不以己之蔽害之,夫然后能「尽精微」;「极高明」者,不以私害之,夫然後能「道中庸」。「尽精微」,是以不蔽也:「道中庸」,是以不私也。人皆有不蔽之端,其「故」也,问学所得,德性日充,亦成为「故」;人皆有不私之端,其「厚」也,问学所得,德性日充,亦成为「厚」。「温故」,然后可语於致「广大」;「敦厚」,然后可语於「极高明」;「知新」,「尽精微」之渐也;「崇礼」,「道中庸」之渐也。
中庸曰:「思修身,不可以不事亲;思事亲,不可以不知人;思知人,不可以不知天。」君子体仁以修身,则行修也;精义以体仁,则仁至也;达礼以精义,则义尽也。
论语曰:「弟子入则孝,出则弟;谨而信,泛爱众,而亲仁;行有余力,则以学文。」大学言致知,诚意,正心,修身,为目四;言齐家,治国,平天下,为目三。弟子者,履其所明,毋怠其所受,行而未成者也。身有天下国家之责,而观其行事,於是命曰「大学」。或一家,或一国,或天下,其事必由身出之,心主之,意先之,知启之。是非善恶,疑似莫辨,知任其责也;长恶遂非,从善不力,意任其责也;见夺而沮丧,漫散无检柙,心任其责也;偏倚而生惑,身任其责也。故易曰:「君子永终知弊,」绝是四弊者,天下国家可得而理矣。其曰「致知在格物」,何也?事物来乎前,虽以圣人当之,不审察,无以尽其实也,是非善恶未易决也;「格」之云者,於物情有得而无失,思之贯通,不遗毫末,夫然後在己则不惑,施及天下国家则无憾,此之谓「致其知」。
记曰:「饮食男女,人之大欲存焉;」中庸曰:「君臣也,父子也,夫妇也,昆弟也,朋友之交也,五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」饮食男女,生养之道也,天地之所以生生也。 一家之内,父子昆弟,天属也;夫妇,牉合也;天下国家,志纷则乱,於是有君臣,明乎君臣之道者,无往弗治也;凡势孤则德行行事,穷而寡助,於是有朋友;友也者,助也,明乎朋友之道者,交相助而後济;五者,自有身而定也,天地之生生而条理也。是故去生养之道者,贼道者也。细民得其欲,君子得其仁。遂己之欲,亦思遂人之欲,而仁不可胜用矣;快己之欲,忘人之欲,则私而不仁。饮食之贵乎恭,贵乎让,男女之贵乎谨,贵乎别,礼也;尚廉耻,明节限,无所苟而已矣,义也,人之不相贼者,以有仁也;人之异於禽兽者,以有礼义也。专欲而不仁,无礼无义,则祸患危亡随之,身丧名辱,若影响然。为子以孝,为弟以悌,为臣以忠,为友以信,违之,悖也;为父以慈,为兄以爱,为君以仁,违之,亦悖也。父子之伦,恩之尽也;兄弟之伦,洽之尽也;君臣之伦,恩比於父子,然而敬之尽也;朋友之伦,洽比於昆弟,然而谊之尽也;夫妇之伦,恩若父子,洽若昆弟,敬若君臣,谊若朋友,然而辨之尽也。孝悌慈爱忠信,仁所务致者也;恩洽敬谊,辨其自然之符也;不务致,不务尽,则离怨凶咎随之;悖,则祸患危亡随之。非无憾於仁,无憾於礼义,不可谓能致能尽也。智以知之,仁以行之,勇以始终夫仁智,期於仁与礼义俱无憾焉,斯已矣。
虞夏书曰,「日宣三德,夙夜浚明有家。」宽也,柔也,愿也,是谓三德。宽,言乎其容也;柔、言乎其顺也;愿,言乎其慤也。宽而栗,则贤否察;柔而立,则自守正;愿而恭,则表以威仪;人之材质不同,德亦因而殊科。简也,刚也,强也,是谓三德。简,言乎其不烦也;刚,言乎其能断也;强,言乎其不挠也;简而廉,则严利无废怠;刚而塞,则恻怛有仁恩;强而义,则坚持无违悖;此皆修之於家者,其德三也。书之言又曰:「日俨祗敬六德,亮采有邦。」乱也,扰也,直也,或以宽柔愿而兼之者,是谓六德;或以简刚强而兼之者,是谓六德。乱,言乎其得治理也;扰,言乎其善抚驯也;直,言乎其无隐匿也;乱而敬,则事无或失;扰而毅,则可以使民;直而温,则人甘听受;此用之于邦者,其德六也。以三德知人,人各有所近也;以六德知人之可任,其人有专长也。自古知人之难,以是观其行,其人可知也,故曰「亦行有九德」;以是论官,则官必得人也,故曰「亦言其人有德,乃言曰载采采」;德不求备於一人,故曰「翕受敷施,九德咸事,俊乂在官,百僚师师」,此官人之至道也。
论语曰:「君子怀德,小人怀土;君子怀刑,小人怀惠。」其君子,喻其道德,嘉其典刑;其小人,戒安其土,被其惠泽;斯四者,得士治民之大端也。中庸论「为政在人,取人以身」,自古不本诸身而能取人者,未之有也。明乎怀德怀刑,则礼贤必有道矣。易曰:「安土敦乎仁,故能爱。」书曰:「安民则惠,黎民怀之。」孟子论「民无恒产,因无恒心」;论「施仁政於民,省刑罚,薄税敛,深耕易耨;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,入以事其父兄,出以事其长上」;论「死徙无出乡,乡田同井,出入相友,守望相助,疾病相扶持,则百姓亲睦」。明乎怀土怀惠,则为政必有道矣。
洪范曰:「无偏无党,王道荡荡;无党无偏,王道便便。」言无私於其人而党,无蔽於其事而偏也。无偏矣,而无党,则於天下之人,大公以与之也;无党矣,而无偏,则於天下之事,至明以辩之也。洪范之言又曰:「无反无侧,王道正直。」「反侧」云者,窃阖闢之机而用之,非与天地同其刚柔动静显晦也。
易曰:「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。」自古未闻知其人而目之曰「小人」而用之者,易称「小人」,所以告也;言乎以小利悦上,以小知自见;其奉法似谨,其奔走似忠;惟大君灼知其小,知乱之恒由此起,故曰「必乱邦」也。论语曰「巧言令色,鲜矣仁」,亦谓此求容悦者也。无恻隐之实,故避其恶闻而进其所甘,迎之以其所敬而远其所慢。所为似谨似忠者二端:曰刑罚,曰货利。议过则亟疾苛察,莫之能免;征敛则无遗锱铢,多取者不减,寡取者必增,已废者复举,暂举者不废,民以益困而国随以亡。乱生於甚细,终於不救,无他,故求容悦者,为之於不觉也。是以君子难进而易退,小人反是;君子日见惮,小人日见亲。
诗曰:「惠此中国,以绥四方;无纵诡随,以谨无良,式遏寇虐,撍不畏明。」言小人之使为国家,大都不出「诡随」,「寇虐」二者,无纵诡迎阿从之人,以防御其无良;遏止寇虐者,为其曾不畏天而毒于民;斯二者,悖与欺,是以然也。凡私之见为欺也,在事为诡随,在心为无良;私之见为悖也,在事为寇虐,在心为不畏天明。无良,鲜不诡随矣;不畏明,必肆其寇虐矣。
诗曰:「民之罔极,职凉善背;为民不利,如云不克。民之回遹,职竞用力;民之未戾,职盗为寇。」在位者多凉德而善欺背,以为民害,则民亦相欺而罔极矣;在位者行暴虐而竞强用力,则民巧为避而回遹矣;在位者肆其贪,不异寇取,则民愁苦而动摇不定矣。凡此,非民性然也,职由於贪暴以贼其民所致。乱之本,鲜不成於上,然后民受转移於下,莫之或觉也,乃曰「民之所为不善」!用是而雠民,亦大惑矣。
诗曰:「洄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餴饎,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」言君子得其性,是以锡於民也。诗曰:「敦彼行苇,牛羊勿践履,方苞方体,维叶泥泥。」仁也。
戴东原先生轶事 戴清泉
族祖东原公,本考据学、算数学、制造学经世实用之旨,发为哲学家言。其所论著,远足以补汉宋儒者之偏弊,近足以导欧美文化之先河,是固海内学人所公认者也。公之生迄今二百年矣,人往风微,崇拜热忱,久而弥挚。族人祖荫将以独力建筑图书馆于公读书故址,暂于摇碧楼先行开办。学界诸君子,又为开得纪会于京师,亦有倡设图书馆之议。惟英末学,于我公之学术,曾不能窥其奥要,有以发挥而光大之,仅得举公之轶事,幼所闻渚先严,为各家传记所未及者而志之。虽无关宏旨,要亦不贤识小之意云尔!
吾族自南唐天中护公为兵马使,居歙之篁墩,因戍守婺居凤亭里。子寿公官中书舍人。寿公子安公,历官银青光禄大夫,检校国子祭酒,监察御史上柱国,谥忠恭,即隆阜所追之一世祖,实即迁隆阜自二世颜公始。子睿公,凡十一传至若采公,乃分为三门。其时隆阜支丁极繁,族中共分十三门,多建支祠。我家敬爱祠,即紫竹门楼门三门三支所合建。三门自若采公后十三传至景良公,即公之曾祖。景良公传宁仁公,宁仁公传公父弁,商于南丰,轻财尚义,尝修《三门支谱》,独力建众厅,以为族党宴叙之所。发乱屋毁,即今思乐园基址。现计三门支丁,不满十余,又多徙居外郡,祠中惟紫竹门楼门支丁稍众,然鲜有留心公之学术大要与其遗闻轶事者,岂所谓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欤?(以上记公之支派与世次)
明末流寇之乱,徽地以僻处山中,独获完善,休养生息,至乾隆朝,故徽属最称殷富。维时族之人,多务商业,以豪侈相尚;虽未知为学之道,而故家大户,藏书颇富。公父为族人经营布业于江西之南丰,家寒素,无力购置之本,多向族人假借。公记忆力极强,钩稽参考,夜以继日。年二十六,娶朱氏,尝读书至午夜,送粽糖以充饥。及毕,始知糖乃蘸墨而食,其专心致志,有若此者!(以上记公之家族与环境)
公幼而歧嶷,至十岁才能言。出就蒙师读,授《三字经》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问师性善之所以然?师不能答。乃易师而授《四子书》,讲解仍若俗说,每不慊于怀。师授《大学》章句,至“右经一章”,叩师何以知为孔子之言,而曾子述之?又何以知为曾子之意,而门人记之?师曰:“朱文公之言也。”问文公何时人?曰:“宋人。”孔子曾子何时人?曰:“周人。”周末相去几何时矣?曰:“几二千年。”然则朱文公何以知其然?师无以应,曰:“此非常儿也厂因渐治训诂考证之学,而经义以明。至于哲学、学说、原善三卷,殆即公入学时所急欲研究者欤?(以上记公之幼稚时代)
公于帖括之学,不甚讲求。年二十九,族人怂恿应试,题为“乡人傩”三字,公文旁征博引,考证详明。宗师虽赏其文,而故实多不知其出处,甚且疑为抄袭,发落日,面质公,公历举经典,如数家珍,宗师大激赏,以衣冠赠之曰:“勉之!汝将来成就,当胜我十倍也。”(以上记公入学轶闻)
公之为学也,以为求获新知,须先贯通古义。凡古圣贤之至理名言,著于群经,以流传至今者,欲明其道,必达其辞;欲达其辞,先识其字。故以训诂之学,为读书明道之工具。而证之以制度名物实迹,故其学说贯穿群经,无汉儒拘泥师说之弊;实事求是,无宋人空谈玄理之弊。(以上记公求学次序)
清乾隆十七年,休地大旱,斗米千钱,公家乏食,日以面果腹,闭户著《屈原赋注》十二卷。又尝以休地山乡,吸水灌田,所需劳力多而无补于大旱,乃变通古法,制螺旋车与自转车,以利农田。螺旋车者,外用木廓,中轴附以螺纹板,轴出廓外,斜置水滨,以水力或人力转之,水循螺纹而上,用力少而呈功倍,与今之西式吸水机有相合者。惟彼时鲜良工,螺板与外廓,难以密合而圆转,至今农家遂失其制。自转车者,轮置河滨,资流水之力以运水,上升高可二三丈,丝毫不需人畜之劳,灌溉能日夜不息。其制法详公著《螺旋车记》、《自转车记》。今休地西北乡,山河旁岸之田,多用自转车,永无亢旱之患,各处仿其法者甚多。又尝自制浑天仪,以为研究天算之用,若使生于今日工业发达之时代,则其所发明以利国便民者,安有既极耶?(以上记公遗制)
公祖墓在距隆阜二里之茅山桥南,东对公宅,遥望山势,如书架层叠,青鸟家谓为“万架书箱”主子孙著作等身,血食万代。族豪某,意欲侵占,以广己之祖茔,公讼诸官,县令利族豪贿,将文致公罪,公乃日行二百里,徒步走京师,一时名流争相结纳。大宗伯高邮王文肃公闻名景慕,延课其子念孙,得以成名,皆公之循循善诱也。(以上记公之避祸入京)
公自三十三岁避祸入京,应北闱试未第;然名重当世,一时学者,以得交于公为荣幸。年四十举南闱,屡会试未第,至五十一,以举人特召充四库馆纂修官,校《水经注》、《九章算术》诸书。乾隆帝赐诗卷首,命以武英殿聚珍板刊行。五十三会试,仍不第,命一体殿试,授翰林院庶吉士。至丁酉年五十五,以足疾困罢,慨然有归田之志,孰意竟以是年五月病没京师。病亟时,犹撰《声类表》,又点定《段氏六书》、《音韵表》,是真好学深思,诲人不倦者。卒后,京师同志挽联云:“孟子之功不在禹下,明德之后必有达人。”呜呼!以公之所学,斯当之无愧矣。(以上记公成名与病没)
公没,子中立早卒,乃以族侄中孚字美中者嗣。除书籍外,家无恒产,嗣子时赖公婿山东孔氏周给之。发匪乱后,殁于兵,屋宇毁于火。孙一,在隆阜,无一椽蔽风雨,乃徙居洽阳兖山光角亭等处,藉小贩谋生。二十年前尝至吾家,先严犹相资助。因其有子十人,生计极困难,民国初年,有为琴泉处农场介绍佣工者,细询之,即公十曾孙之一。叩以父母兄弟之状况,则父母已没,兄弟亦星散,多为人养子与赘婿矣。噫!(以上记公后嗣零落)
公所著书,除乾隆朝奉旨刊行。及山东孔氏微波榭段氏《经韵楼丛刊》外,尚有遗文杂著,及晚年未完稿本,公没后,至道光中叶,门弟子及族人集资剞劂,版存公家厅楼,印行不多,即被兵燹。乱后残余版片,尚有被人鬻作薪材者,先严犹及见之。彼时以大乱之后,无力保存,尝用疚心!嗟乎!一代儒宗,其遗者不获广传于世,殆亦造物之所忌欤?(以上记公遗书版片)